陈飘飘想要了解的,她都愿意敞开,只是,很难开启话头。这是第一次,她希望陈飘飘牵一牵她。
“你,跟她做过吗?”陈飘飘轻咬下唇,声如蚊蝇。
陶浸眨了眨眼,随即掀起眼皮,就这样直接地看着陈飘飘。
明白了。
不意外,可得到确认后,陈飘飘仍然呼吸不畅。
有细微的声响,她看向地毯。陶浸隻穿了一件工装背心,现在也没有了。
“这个问题不算,因为我没有回答,”陶浸温声道,“你可以再问一个。”
“你们分手的原因,和这个有关吗?”
陈飘飘也是十分聪明的姑娘,并且在成长过程中磨练了琢磨人心的本领,因此当她看到陶浸回避的神情时,就已经将思绪定位到这个部分了。
所以,她很理解陶浸为什么难以开口,也愿意耐心地先剖白自己。
她在黑暗里,看见了陶浸从未示于人前的,烛火一般的隐秘。
“嗯。”
陶浸点头,颈部的皮肤凹进去,美人筋凸出来。
顿了顿,她说:“那天你问我喜欢你什么,其实我隻说了一半。”
她和陈飘飘同样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或许很多人都是。陈飘飘的面具在网络上、在宿舍、在班级,但她在至亲面前做自己。
陶浸相反。
“你很可爱,很有趣,很多面,看似在伪装,但伪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不是每个人都能自由地释放并且享受自己的每一种状态。大多数人像魔方,被纠正,被规训,被调教得每面都是齐整统一的颜色。而陈飘飘的魔方,是乱的。
她的表面有各种颜色,纷杂错乱,并且,她并不打算调整。
“这是吸引我的原因之一。”
“第二点,”陶浸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在喜欢我,接近我的时候,用论坛id在个人主页悄悄发了一条状态。”
“好想睡她。”
这一句是气声,沉没在深夜的汪洋中,被鲸鱼一摆尾,浪涌进来。
“我喜欢,我喜欢的人,对我有渴望。”陶浸抿住嘴角,坦荡清白的双眸里有细微的火星子,像被燃烧的秸秆,飘出灰烬般坠落的欲望。
陈飘飘的心底呻吟一声,被无形的手掏了一把。
“笃笃笃”地跳起来。
所有人眼中的月下之花,坐在地毯上,跟她赤诚地谈欲望。
光是这个场景,足够令人晕头转向。
“所以……”陈飘飘哑着嗓子,以眼神包裹她。
“其实,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小马说的那么差,除了有一点以自我为中心,但那时我觉得,不是不可磨合的问题,尤其是我当时第一次谈恋爱,非常希望能有好结果。”
陶浸抬手,胳膊搁在床边,纤细的手指抚摸枕头上的纹路:“让我觉得应该停止这段感情的原因,是我发现,她没有真正地喜欢我。”
陶浸的脖子泛红,声音轻得像一片月亮,月亮在心头反覆游走,诱导人吐露真正的心声。
“她对我的温柔有兴趣,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
她喜欢陶浸漂亮,喜欢陶浸受人欢迎,喜欢陶浸条件优越,喜欢陶浸对她好。
她能享受作为承受方的愉悦,但当陶浸勾住她手的时候,她很勉强。
在亲密关系中,实在太容易察觉到,对方究竟有没有由衷地欣赏自己身体和灵魂中不着片缕的部分。
“她也不太尊重,我同样作为女性的欲望。”
她没有那么积极,没有那么渴望,在抚摸陶浸时,不喜欢她呻吟出声,还会在应付完后,没什么情感波动地去洗手。
她似乎在爱一个女孩子光鲜亮丽的皮囊,却没有真正意义上接纳一个女孩子脆弱和依附的时刻。
她更没有仔细地看过陶浸的身体,甚至在陶浸无奈自我纾解的时候,她转过来说——还没好吗?我想睡觉。
当时她的眼神里的容忍明明白白地告诉陶浸,她认为的被人追逐和瞩目的天山之雪,不应该有隐秘的念想。
那一刻,陶浸从沉溺中醒来,第二天冷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鲸鱼潜伏进海底,带着不被人听到的孤独的深鸣。
陶浸看着陈飘飘,她彻头彻尾地参与了陈飘飘提议的这个游戏,她从内至外地“脱衣服”了。
她很不习惯,有一点抖,明明没开窗,可她觉得有风吹到了自己的脊背上。
不知道这样的坦然,是不是陈飘飘想要的结果。陶浸头一回没有体面地措辞,将自己底层的暗影直白地掏给陈飘飘:“我很喜欢你,并且,在被你追逐的过程中,我觉得很舒服。”
“当你的所谓心机用在我身上的时候。”
“当你,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我的时候。”
纸牌游戏当然还有下半场。
像鲸鱼掌控浩瀚的海域,像狐狸找到鲜嫩的草坪,狐狸会撒欢儿,会打滚儿,而鲸鱼遮天蔽日的温柔,是万物生的颂歌。
陈飘飘听到了蓝鲸的声音,它来自海的深处,在粼粼波光里穿梭,皮肤上的幻影活色生香。
光线会一次又一次将鲸鱼钓出水面,再在缺氧的那一刻将它重重抛回海里。
陈飘飘不厌其烦地告诉陶浸,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和自己一样,不,比自己更理应被善待,被呵护,被歌颂,被偏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