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原因?
“是什么?”陈飘飘直起身子,端坐在沙发上望向陶浸。
外面已经很黑了,有遛狗的路人在唤宠物回家,她们开着窗,小区喷泉的声音也能依稀听到,或许是琐碎的响动太多,又或许家里的灯太亮,陶浸掀起眼皮,又微微阖拢,抿住嘴唇,舌尖润了润,没说话。
她在紧张,可能,还有些难以启齿。
这类细微的情绪似白蚁,悉悉索索地啃噬陶浸完美而茁壮的精神支柱,陈飘飘透过她玲珑剔透的眼珠子,捕捉到渺小的无助、难堪、还有脆弱。
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从心疼开始,那陈飘飘想,自己也许从此时此刻,真正确认自己爱上了陶浸。
因为她还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刚刚迈入成年的门槛,就想到了以后。
她想,如果自己再大一点就好了,二十五岁?三十岁?她会好好保护陶浸。
哪怕对方所有的条件,都比自己优越得多。
陈飘飘想了想,问:“你想玩游戏吗?”
嗯?陶浸没料到她突然提出这个,愣了。
陈飘飘穿好拖鞋,拉着陶浸的手进卧室,坐垫扔到床边的地毯上,一人一个,然后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幅扑克牌,和陶浸相对着席地而坐。
她躬身,“哗啦啦”熟练地洗牌,俩人都没有开灯,窗帘保持着下午的开合,有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就这点月光,足够了。
陶浸怕黑,可那是阳光明媚的陶浸。假如她想从阴影里开口说话,夜晚反而能成为安全屋。
“要做什么?”陶浸睫毛轻扫,看着埋头动作的陈飘飘。
她的卷发乱乱的,齐刘海被分到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带峰骨的双眉。陶浸觉得,齐刘海也像她的掩饰,如果将眉毛全然露出来,会发现五官伶俐许多,没有平常遮遮掩掩的钝感。
“啪。”陈飘飘将扑克牌扣到两人中间。
月华下的少女皎洁而阴冷,她保持往常文弱的声调:“抽牌比大小,说秘密,说一个,脱一件衣服。”
“脱完,做。”
陶浸的心湖一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飘飘,强势、直白、带着凌厉的压迫感,令她后背的小栗子迅速铺开,五脏六腑麻掉一片。
她在心里说了一个秘密,作为开场白——她喜欢这样的陈飘飘。
“为什么?”陶浸咽了咽喉头,轻声问。
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
“因为我很渴望了解你,”陈飘飘回视她,胸腔起伏,眼神明灭,“渴望到,我愿意用我没有跟人说过的东西来换。”
不想跟陶浸雾里看花了,她们都需要一个彼此坦诚的机会。
她舔舔干燥的嘴唇,伸手摸一张牌,摊开,搁到自己面前。
黑桃2。
大概率是输,陈飘飘笑了笑。
陶浸探手,翻开一张牌。红桃8。
陈飘飘二话不说将外套丢在一旁,锁骨在白皙的皮相下像横贯的浅川。
“我妈不要我了,我爸从来就没怎么管过我,我跟外婆相依为命。我不想花太多外婆的钱,所以我,挺穷的。”
她低声道。
其实猜到了,陶浸眉头一蹙,眼里仍然不可抑製地漫上心疼的神色。陈飘飘没看她,又翻一张牌,黑桃3。
靠。陈飘飘又笑了。
陶浸呼出一口气,食指在牌面一点,轻柔地拎起来。方块4。
陈飘飘把头髮薅到颈侧,t恤亦被放至脚边。
弧度精致的肩膀稍稍一动,月色在上头似倾泻的染料。
她伸手撩了撩被抛弃的t恤,腿屈起来,略略有所遮挡,随即她似抽烟般抽一口气,仰头轻“嘶”地一声,又吐出来。
她以安静的口吻说:“我妈再婚,嫁给了退休的副市长,副市长也是二婚,之前有个女儿,跟我是一个年级的。她说我妈是小三,我是小三的女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小三生的也是小三。”
“其实我妈不是,她和副市长是离婚之后才遇到的。”陈飘飘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
那时她没解释,没有人会相信。
女孩妈妈家很有钱,她人缘也很好,是班上的小公主,她讨厌陈飘飘,就等于很多人都讨厌陈飘飘。
有跟小公主关系好的同学编调侃陈飘飘的段子,有嘴贱的男的趁机说陈飘飘一看就骚,还有校外的混混说,睡过陈飘飘。
“我跟我妈说,有人欺负我,我想转学,我妈说好好学习,不要管有的没的。春节外婆家过年,我妈在厨房里跟姨妈一起做饭,我听见她说,能不离婚还是不离婚,对孩子心理影响很大,飘飘性格就不好。”
她妈妈认为她被欺负,是性格孤僻的原因。
“飘飘。”陶浸嗓子哑了,拉住她的手,轻轻捏掌心。
她没有去抱住陈飘飘,她知道,陈飘飘说这些,不是想要安慰,反而是在安慰自己,在渴望自己。
她们不需要身体的接近,这该是两个灵魂相遇的夜晚。
陶浸低头,把陈飘飘面前的黑桃2拿过来,盖到扑克的最上方,再翻开,摊到自己面前,望进陈飘飘的眼里:“黑桃2。”
陈飘飘胸口微颤,和她对视三四秒,才眨眨眼,迟疑地伸手摸牌,打开:“红桃j。”
陶浸笑了:“你赢了。”
她吸吸鼻子,也屈起双腿,抱住:“我不知道说什么,你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