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粲然一笑,撇撇嘴,望向陶浸。
和陶浸说“挺可惜的”那个表情一样。
真挺可惜的,明明互相喜欢得要死了,却都以为对方要抛弃自己。
爱情里时常有“一叶障目”的情况,大部分人未必能看清那片叶子的形状,陶浸和陈飘飘无疑是幸运的,她们知道了这片叶子的脉络,知道了它来自哪个森林。
“你怕我不要你,就……先不要我?”陶浸的声音沙沙的,像来自三年前的雪夜。
陈飘飘靠过去,抱住她,在她颈窝里栖息下来。她知道自己错了,或许一切都源于自己的劣根性。
她抛弃陶浸,像抛弃不负责任的父母,可陶浸在这段感情里,并不是过错方。
“对不起。”她在陶浸颈间,哑声说。
睫毛颤了颤,濡湿的根部很重,她不想陶浸看到她哭,因此将双眼藏到她的视觉盲区。
可她难受极了,她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会爱人,好好的一段感情,怎么就两败俱伤了呢。
胸腔里有酸涩的浪潮在拍打坚硬的岩石,和陶浸呼吸的频率一样。
“我当时想了很多,飘飘。”
陶浸哽咽了。
她想起跟前女友那段失败的感情,对方也只是沉溺于她的陪伴和温柔,没有真正欣赏她。
想起梯子跟她说,陈飘飘还没有看过花花世界,就被自己追到手了。
还想起曾经问陈飘飘喜欢自己什么,她答不上来,说一开始是因为虚荣心,因为很多人都喜欢陶浸。
……
那么分隔两地,她没有了受欢迎的学姐的光环,陈飘飘有大把时间去见识花花世界,也无法享受陶浸的陪伴和照顾,又会怎么样呢?
谁能在爱情里永远自信?除非没有真正爱过。
“对不起。”陈飘飘将发酸的鼻子抵在陶浸颈间的脉搏处,说得比上一声再小一些。
陶浸别过脸,吸了吸鼻子,将涩意塞回胸口。
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很不想在陈飘飘面前哭。
陈飘飘难以压抑内心的感受,依然将头埋在陶浸肩膀处,伸手迅速翻一张牌。
“是什么?”她颤着声音,呼吸急促地问。
“红桃k。”陶浸吸一口气,说。
陈飘飘喉头微动,继续反手摸牌,摊开:“这张是你的,是什么?”
她也哽咽了,用气声死死压着。
“梅花3。”
“我赢了。”
“嗯。”
陈飘飘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只是安静地抱着陶浸,贴着她皮肤的眼睛湿漉漉的,难过还没来得及面世,便涌入陶浸的毛孔里。
她平复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看进陶浸眼里:“你还喜欢我吗?”
陶浸望着面前的女人,眼眶红透了,却倔强得要先擦了眼泪才肯抬头,哪怕她此刻需要示弱。
她明明知道,只要在自己面前哭,就稳操胜券。
但她牙都快咬碎了,也不肯掉眼泪。
这应该是什么生物呢?陶浸忽然绝望地想。自卑又自傲,狡黠又文弱,软糯又倔强,她爱说谎,爱伪装,爱口是心非。
对爱她的人最不心慈手软,能冷漠地说“没意思”,也会红着眼睛问“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陶浸轻轻摇了摇头,就那样看着她。
是陈飘飘。
不是小狐狸,也不是小兔子,是陈飘飘。
陈飘飘动了动嘴唇,好像是想笑,一笑鼻子又酸了,以至于她只能表情复杂地扯扯嘴角。
她眼见陶浸探出手腕,将刚刚的两张牌交换了个位置。
随后不置一言地望着她。
“喜欢。”陈飘飘明白她的意思,不用问,便答。
陶浸抿抿唇,低头,气息浮动,也神色复杂地笑了。
茶几上磨出沙沙的声响,地毯上的影子缓慢游移。陈飘飘抬手,又将这两牌的位置换过来,主动权轮到她这边。
陶浸抬眼,等她的问题。
陈飘飘将心底匮乏的勇气掏了又掏,甚至能听见贫穷的瓦罐儿被刮得生疼的响动,攒成擂鼓般的心跳,一顿一顿地,滞留在她胸间。
她口腔干涩地问陶浸:“你想跟我复合吗?”
月夜里,这句话细得像蚕丝。
陶浸没有回答,只是提手,食指按住面前的牌,皓腕一动,移动扑克,将两张牌再次换过来。
盯着陈飘飘,等她的态度。
“我想。”陈飘飘没有犹豫。
她捉住陶浸搁在茶几上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然后坐到她腿上,直视她的双眼。
不想再玩牌了。她小声问:“你呢?”
给她一个机会吧,她不要豁免权了,她会说对不起,并且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讲这句话。
陶浸深深地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是你追的我,以前。”
“嗯。”陈飘飘呼吸一顿。
“你说,你不会让我失恋,不会让我哭,你没做到。”陶浸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但她眼圈红了。
陈飘飘胸口的浪拍到了喉头,就要忍不住。
“你说,你要对我很好很好,你没做到。”陶浸眼睛一眨,泪盈于睫。
陈飘飘哽咽地呼吸。
“你还说,你会很想很想我,每天要想我一百次,”陶浸克制地望着她,抿了抿嘴,哭了,“你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