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飘飘脸红了,很难得地脸红了,陶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又笑了。
“你笑什么?”陈飘飘小声问。
陶浸不太好说,拿出手机打字给她看:“你不像脸皮这么薄的。”
她俩靠得很近,陈飘飘微微踮脚,能闻见陶浸领口散漫的英国梨的香味。
陈飘飘看完,抿嘴,也掏出手机打字给陶浸看:“我平时都是套路安然给我打水的。”
所以室友这么一讲,她突然愧疚,一点点,不多。
自从对陶浸坦白局后,陈飘飘不太遮掩自己“恶劣”的心眼子,她喜欢上了一个温柔且包容的女孩子,曾经将她见不得人的心机称为“可爱”。
陶浸哑着嗓子笑,悄悄跟陈飘飘说:“你回去赔她几壶。”
“嗯。”陈飘飘从善如流地点头,也回以耳语。
她很不擅长照顾别人,因为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来照顾自己。外婆身体不好的时候,会把她送到舅舅舅妈家,她听见舅妈一边理着弟弟的领子,一边低声嘱咐他:“你要想吃炸酱面,就早点回来,听到没有?”
说得很委婉,但应该是不想让陈飘飘吃的意思。
陈飘飘的厚脸皮大概是那时候养成的,第二天她飞快地收拾书包挤公交车回家,赶上了那顿炸酱面。
表弟没挤上车,回来的时候,陈飘飘正在吃第二碗。
陈飘飘想,陶浸这种恣意圆满的人,是不会理解自己的心路历程的。陶浸确实不理解,但她包容。
她愿意把陈飘飘身上的暗点,都往亮处想。
她甚至说,陈飘飘比灯火还要亮,能够让人不怕黑。
陈飘飘当然不怕黑,爸妈离婚那年,外婆牵着她爬老式的筒子楼,声控灯都是坏的。
陶浸身体素质不错,病也好得快,三天之后就和几个学生部的学姐一起来查寝了,那天她穿着露腰的小短t,外罩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牛仔短裤下是笔直修长的腿,懒懒地迈进来,靠到一边。
齐眠正在做面膜,见到她很夸张,三两步跑过去:“陶浸学姐~~~”
安然撇着嘴给陈飘飘递眼神,两指捏着颈部皮肤抻了抻,示意陈飘飘听齐眠抖着的嗓子。
“她怎么不去唱戏呢。”安然在小群里给另外几个室友发微信。
“整得跟陶浸挺熟似的。”
安然正埋头蛐蛐,陌生的影子移到她面前,她抬头:“学姐?”
将手机扣在膝盖上。
“嗯。”陶浸随便看了看,她本来就是帮朋友来检查,没有很严格,“有偷偷用大功率电器吗?”
陈飘飘反手撑着脸,抿着嘴角笑,就算有,怎么可能告诉查寝的人。
等安然摇头,陶浸又过来,手搭在陈飘飘的椅背上:“你呢?有偷偷用吗?”
“没有。”陈飘飘仰脸看她,仍然人畜无害。
“水是自己打的吗?”陶浸扫一眼水壶,轻声问。
“嗯。”陈飘飘点头。
“不错。”
陶浸拍拍她的肩膀,往下一个床位去。
熟悉的清香随着门锁下落而散了,安然抱着椅背,有点疑惑:“查寝查这个?”
“不知道。”陈飘飘摇头。
“陶浸还挺温柔的。”安然砸吧嘴,有点回味。
这是她第二次见陶浸,但上一次光顾着紧张,也没什么交流。
“是吧,她人可好了,咱俩一起吃过饭。”齐眠过来,掏着妙脆角吃。
“她还给我卷烤鸭。”
“吹吧你就。”安然转身坐回去,不想理她。
“真卷了。”齐眠拽安然的衣服领子,俯身看她写作业,放低嗓子,“哎你给我抄抄呗。”
陈飘飘放下手机,又趴回桌子上,安静的睫毛一扇一扇。
卷烤鸭?
陶浸没有帮自己卷过烤鸭。
陈飘飘有那么一点心事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和陶浸成为了朋友,但陶浸的朋友很多,不缺她一个,也不多她一个。
那些曾经让她在夜里反覆研磨的对话,其实也并没有多少言外之意,她不太确定,那些暧昧的色彩是被少女从心臟里捧出来时染上的,还是被从回忆里捞出来时曲解的。
戏剧节将在国庆后举办,陈飘飘和陶浸的工作交流变得多了起来,但陶浸很忙碌,一场排练下来俩人也说不上什么话。
最多就这个鸡腿饭还蛮好吃之类的。
终于迎来一个周五,社团要出校给群演购置衣服,在北城的动物园旁边有一个批发市场,价格很低而且品类众多,什么款式的衣服都能找到。
陈飘飘下午第二节正好没课,自告奋勇陪陶浸去。
批发市场很大,又鱼龙混杂,俩人在此起彼伏的砍价声中逛得头晕眼花,满身布料味儿,但她们排的是年代戏,批发市场都是时装比较多,腿都走酸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晚饭时陶浸说,在前门有个夜市,有几家定製旗袍的店,问要不要去看看。
陈飘飘当然说好,打车到前门,路过河流边小酒吧的声色,在胡同里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家旗袍店。
俩人认真地选定布料、款式,包括学生装和舞曲服,给老板发去数量和尺寸后,交付定金。
腰酸背痛地出来,俩人同时叹了口气。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胡同里,又同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