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响在河边,招了许多人过来,孟家不缺银子,不止给方才来报喜的报榜人每人给了一个十两银子红封,现在更是直接抬了六筐铜板出来,只要有来道喜的人,就抓上一把铜钱递过去。
很快就有呼朋唤友身带补丁的小孩子过来了,怯生生地上前说了几句喜庆话,有的孩子小,不知是什么喜事,就说了些“早生贵子”、“喜结良缘”之类的话,孟家侍从们也不在意,照样抓了铜钱,看他们手捧不下,还帮着牵了衣服兜着。
孩子们得了一兜铜板,喜不自胜地往家赶,他们得快回去叫家里人也过来,这河房周围的人都不缺钱,现在领钱的人还不多,他们回去叫上人后,说不定还能再领一轮。
等谢景行重新换好衣服,去了孟家大堂,刚好撞见送榜的官差到了孟家。
他是解元,官差是要将喜报亲自送到他手上的,明州府乡试学子们从来都是候在明州府,等到发榜之后才会各自离去,此次喜报自然也是送到谢景行暂居之地。
同样的红底黑字,只是比院试的喜报更大上一些。
仍然是一样的流程,接过喜报后给官差送上喜银,红封是管家送过来的,谢景行在某些方面很细心,可是在他从未想过能考上解元的情况下,还真未提前想起要为官差准备红封,除了孟家这种豪富,一般的人家只需要给一些碎银子就够送喜人高兴的了,哪里还需要特意封个红封。
周宁更不敢想,自然没有提前帮着他准备。
不过谢景行并未让官差离开,乡试惯例,若是解元有意,可以出银子让官差帮着送喜报给想要告知的人。
他随身是带有银子的,他对着官差拱手一礼,言道:“还请两位官爷先莫回府衙,若是得闲,还辛苦两位帮我往通州府送两封喜报。”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些喜意,他们当然乐意去为解元老爷送喜报,这可是他们光明正大挣外钱的活计,就算不提得到的银钱,他们能得解元老爷一声辛苦也值了。
看他们同意,谢景行立即从怀中摸出银子,硬塞给了官差。
两封喜报,一封送去谢家,另一封则送去屿哥儿府上。
他明日还得参加鹿鸣宴,以他的了解,鹿鸣宴是需要与人饮酒的,饮酒之后肯定得第二日才能往回赶。
家里人和屿哥儿现在不知如何惦记他,能让他们早两日知道他考了解元的消息也是好的。
乡试次日都会举办鹿鸣宴,由地方长官主持,也就是明州府的知府大人关相旬,因为宴会开始时新科举人会在解元的带领下演唱《诗经》中的《鹿鸣》篇而得名,参演的人不止新科举人,还有主持乡试的内外帘官。
谢景行出发之前就知道鹿鸣宴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宴会,说简单点,参加鹿鸣宴可以是新科举子们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对培养他成才的家乡和老师们的感激,也是对自己高中举人的庆贺,更是慰劳自己寒窗苦读时的辛劳。
可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与同科举人之间互相交流,说直接点就是可以开始拉帮结派了,同时也是知府和内外帘官尤其是主考官对新科举人的拉拢和展示恩典的重要场所。
鹿鸣宴一般在晚上举行,去之前谢景行先垫了肚子,毕竟去了鹿鸣宴多是会喝酒的,尤其是像他这种招人眼的人,空腹喝酒就是酒量再好的人也顶不住,更何况谢景行的酒量随了谢定安,属于几杯酒下肚就能醉的体质。
快到申时中时,仍然是老屈驾着马车,将他们六人送到了鼎尚楼。
鼎尚楼是明州府最大的酒楼,不止能吃喝,也有供人住宿的院子,每次乡试期间可以说是一房难求。
谁让鼎尚楼曾考出过一掌之数的乡试解元,住在鼎尚楼中考中举人的更是数不胜数,来参加乡试的秀才们都想要沾沾气运,有的学子甚至在半年前就将鼎尚楼的院子给定下来了,可不是只定乡试期间的这短短时间,而是将之从半年前就包下来,直到归乡。
本次乡试解元虽不住在鼎尚楼,可里头考出的举人也有二十来位,也是明州府酒楼中考中举人最多的,此次鹿鸣宴自然还是在鼎尚楼中举办。
等马车停在鼎尚楼的大门前时,门内门外都已经站着不少人了,他们算是到的晚的,这些新科举子早早前来都是想在明州府知府大人关相旬和主考官舒方海、包忆安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们虽已中举,可想要考中进士或同进士,除了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可不容易。
而知府是正四品官,虽是地方长官,可若是在地方上做得好,是极有可能升官入京城的,而舒方海和包忆安本来就是京官,若是能被他们看中得个好印象,或是被他们提点几句,日后的路定然会轻松一些。
谢景行刚一下马车,不论是聚在一起说话的,还是负手独自一人站于一旁的,都看向了他。
无论心中何种心思,是羡慕、妒忌,还是敬佩,都对他露出了笑容。
谢景行一概回以笑容,幸亏他本就时常带笑,不然若是同萧南寻和寇准规平日那样常板着张脸,今日他还得在房中事先练习如何微笑才能出门。
谢景行文诗双绝,而挂在茶舍中的那首诗更是他亲笔所书,这里的人没几个没去瞧过,那首诗早被茶社老板挂在了茶社中最显眼的位置,那字铁画金钩,也非一般人能写出。
今日鹿鸣宴若是让谢景行作诗写文,或者提笔写字,那风头可全被他抢去了,他们还怎么得到大人们的青睐。
不少有些小心思的便成群聚在一处,最后不知他们怎么商量的,等谢景行进了鼎尚楼,寻了一处座位同寇准规几人坐下后,他们就故意坐在了谢景行几人之前,准备等关相旬或舒方海、包忆安将视线投向谢景行时,他们就先主动站起来吟诗、作文岔开话题,不给谢景行表现的机会。
他们这么多人,一场宴会也不过两个时辰,都害怕自己没有时间表现呢,反正到时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将视线投过来,他们坐在谢景行之前,顺理成章地将视线当做是看向自己的,也不是那般刻意。
鹿鸣宴并没有规定位置,自己想坐哪儿便坐哪儿。
谢景行憋了他们一眼,并未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察觉这几人的心思。
又过了半个时辰,关相旬和舒方海、包忆安以及外联官和贡院中有头有脸的一些场官们才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位在半夜被动静吸引到谢景行号舍,差点踩到谢景行试卷的监临官在路过谢景行时,无意间瞥见谢景行同寇准规说话时的侧脸,眼尾忍不住抽了抽,一看到谢景行,他就回想起那晚上他心中的满腔复杂,没想到此人居然就是本次乡试解元。
正榜出榜时,他得知第一名解元出自天字零一号房学子时的不可置信还历历在目,谢景行只顾食物不顾试卷,还同一只老鼠拔河时的不靠谱,以及在定榜后见到他试卷文章时的惊艳来回交错。
监临官一大把年纪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种错位感,他只能别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待大人们坐定之后,无论大家坐着的位置如何,一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谢景行身上的,毕竟他是解元,得由他带着新科举子们齐唱《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以鹿鸣的拟声词起头,描绘出一幅生动、野趣的景象,营造出宁静和谐的氛围感。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以笙瑟来欢迎各位在座的宾客。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主人将会亲自捧着礼物送给到来的嘉宾,满怀诚意,更是希望能与宾客们建立长久的友谊,在接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