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官员们读到的《育言报》也只比京城慢上一两期而已。
事实上,《育言报》农事一栏依旧不为官员所重,《育言报》所收的稿件大多来自对农事有兴趣的读书人和吏员,其中有功名的并不多,进士更是屈指可数
。
而林应雷与甘世价所读的这一期《育言报》,在农事栏中撰文的竟是柳贺!
“右宗伯这是何意?莫非真不愿争阁臣之位了?”
也有人觉得,柳贺这堂堂三元郎真是堕落了,他词臣出身,官至礼部右侍郎,所掌的是天底下最重的规矩,可谓清贵到了极致,然而他不仅不争入阁,竟自甘堕落,为区区农事撰文去了!
他们虽知柳贺大力推广甘薯,也知这甘薯产量惊人,可正统读书人不该专于此事,有此空闲,不如多读几篇圣贤文章,日后也能有佳篇存于世间。
柳贺在农事一栏中早已写道,“士农工商,农为根本,农之盛,在地利也……”
他强调,太/祖重农,然重农一事不仅要重视粮食的种植本身,也要注重产量的增长,结合天时、地利,用正确的方法引导百姓种植,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柳泽远这文章,细读之下,当真功底扎实。”户部尚书张学颜赞道,“且条陈在理,我再令各地践之,待明岁夏税秋粮收缴时,或许会有别样收获。”
张学颜与柳贺关系只是平平,柳贺力推甘薯算是抢了户部的活计,当时张学颜并不高兴。
可甘薯在陕西、河南等地种植后,效果十分之好,二地所报的饿殍、饥荒数减了不少,于户部而言,这也是一项功绩。
因而《育言报》上的农事一栏,张学颜可谓期期不落,对户部来说,辟一块地开荒并非麻烦事,但若实践有效,其效用往往远超张学颜的预期。
张学颜和柳贺没有深仇大恨,他是张居正铁杆,柳贺在张居正归政一事上如此知进退,所揽的各项事务成效又非同寻常,他眼下虽离了京城,在官员中的口碑反倒比在京城时还强了些。
见王锡爵
张学颜当着张居正面夸赞柳贺,其中有吹捧张居正的意思,也对柳贺重农一事颇为欣赏。
柳贺人在镇江府,心中却依旧挂念着百姓温饱,为官到这种地步,已经十分了不起。
张居正早已读过这一期《育言报》,报纸登载先由内阁核查,他与柳贺又常常通信,自然清楚柳贺近日在忙些什么。
柳贺离京之时和他说过的话,都在一步步慢慢实践。
张居正心中明白,柳贺与那些恋栈权势的官员不同,他在京为翰林也可,在地方为亲民官也可,但张居正私心里认为,以柳贺的才能,必得放在天下权势最尊贵之处方可有为。
他年轻时在官场失意,由京城返回家乡江陵,一路多见官员贪腐、百姓穷困,然官员也有精干图治者,但其所恵不过一地百姓罢了。
因而越是有能力者,越应当到能彻底发挥其能力的地方。
不过张居正心中也十分欣慰。
他未将心中真实想法告知柳贺,然而无论柳贺选择暂退返乡,还是在家乡促农事、助文教,都令张居正觉得,他张太岳还是有弟子缘分的。
隆庆五年这一科进士榜,先是柳贺将他长子筛落,之后傅应桢、刘台上疏弹劾他,张元忭、邓以赞二人成日只知说他错处,之后夺情一事,吴中行、赵用贤意图上疏……于师生之缘,张居正已无太多所求。
他不是没有想过培养门生,可他所重之人大多反他。
柳贺心中同样有自己的坚持,但遇上大事,他仍愿站在张居正这一边。
夺情一事后,他与柳贺算是将话都说清了,于政事上柳贺依旧有许多不赞同他的地方,但在他一众门生中,能理解他的也只有柳贺一人。
张居正其实不愿柳贺返乡太久,但他新读了柳贺所写的《乡居小记》,便觉得也该让柳贺悠闲几日。
柳贺人不在京城,却仍在《育言报》上撰文,也有许多人对此不太服气。
翰林院中,沈一贯便道:“这报归礼部,而非某人私有之报,若致仕返乡的官员人人都在报上撰文,其若戴罪,天子读了他文章恐怕还会怜惜,令其早日返朝。”
罗万化听得此言不由皱眉:“肩吾兄,不如读过文章再行批判,如何?”
罗万化是状元,沈一贯为三甲,然而罗万化不受天子及内阁器重,官运只是平平,他一开口,沈一贯便道:“一甫兄,我只就事论事罢了,并未针对谁。”
沈一贯虽未提柳贺之名,但他实则句句不离柳贺,谁都能听出来。
事实是如此,柳贺人虽不在京城,《育言报》的影响力却一日胜过一日,人人皆知这《育言报》是柳贺所办。
本月将是太后圣寿,扬州盐商主动献银为太后祝寿,民间主动捐钱,天子与太后十分高兴,便见了这些盐商,谁知这些盐商谈着谈着竟提起了柳贺,赞他为扬州百姓出力甚多,扬州盐业的秩序由他整顿,秩序一清,盐商们只专心挣钱就足够了,获利反倒比过去更多。
听在不喜柳贺的人耳中,柳贺简直是阴魂不散的存在。
柳贺是不知晓宫中有这一遭,若他知晓,恐怕要感慨一句,哥虽不在京城,京城却有哥的传说。
不管旁人想法如何,他是意志坚定之人,只做自己必须做的事。
这一期《育言报》,柳贺因写农事所得受到满朝瞩目,论科第,满朝文武没有能与他相较者,他都如此重农,日后官员士绅谁若对农事不屑一顾,旁人便要问一句,您科第如何?在朝中又当什么官?
有柳贺带头,官员士绅看《育言报》时便对农事多了一份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