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这把剑了,这鸳鸯剑是你祖父遗物,里头的雌剑还是我的,我不答应,你敢去当?”柳湘莲无奈,只得打消当剑念头。
薛蟠纠结两日,终是犹犹豫豫与宝钗说起药铺一事,谁想宝钗十分通透,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也值当哥哥这般愁眉苦脸的。哥哥想将我嫁出去,我却还不肯呢,只想在家里多留些时候陪陪母亲和哥哥。再说了,哥哥要做生意,妹妹那有反对的道理?哥哥只管放手去做,家里有我和香菱照应,不必牵肠挂肚。”薛蟠感激妹妹体贴,发誓两年内定要替宝钗筹得满满嫁妆,届时替宝钗觅一个可靠的人,风风光光将宝钗嫁出去。得了宝钗的体谅,薛蟠将家里的首饰都凑作了一笔银子,圈下南边的一间铺子,里头的掌柜伙计一应不动,按照原样发放工钱,只是薛蟠成日泡在铺子里算账看柜,又与伙计学认药材,十分辛苦殷勤,与往常吊儿郎当模样大不相同,渐渐的柜上都称薛蟠为薛老板。
至于湘莲也并未安心呆在家里,他化名柳生,总替薛蟠去走门路,因他江湖经验丰富,又有功夫,每每进药护送都十分安全,如今世道渐乱,四处又有流寇作祟,又听闻北边战乱频繁,不少百姓迁居南边避乱,金陵生意亦受波及,好在柳湘莲功夫渐长,借着东风替薛家练出一批家丁来,一半镇守药铺,一半守着家中女眷安全,才不致太受骚扰。
薛蟠事事躬亲,湘莲审慎从事,不过两三年光阴,原来薛家家道消乏,竟也叫两人生生盘了回来,累得薛蟠和湘莲都消瘦不少。如今薛家虽不复从前“珍珠如土金如铁”光景,却也算殷实人家,衣帛食肉。薛蟠同湘莲一同管着铺子,家里依然住着头先的小院,因他们吃过了苦头,总想着天有不测风云,将赚来的钱都买了田产铺子,因两人分身乏术,更叫宝钗也一起管了起来,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几年光阴后,宝钗再也耽误不得,薛蟠却又不舍妹妹出嫁,恰好邻居有一清贫秀才,虽然家境拮据,却也通才达识,忠厚老实,便由薛蟠做主,叫书生入赘薛家,替宝钗配了这桩婚事。又过了数年,薛姨妈去世,薛蟠本想将香菱嫁人,香菱却执意不肯,泪道:“哥哥,我自小便不知道是那里人,总在拐子手里头买来买去没个定数,如今好容易有个家了,哥哥难道还要赶我走么?”薛蟠最怕女人落泪,便也随香菱去了,只叫香菱当起家来。柳湘莲倒留了心,每每出去奔走行商,总留意是否有香菱曾经的消息,只是当日香菱被薛蟠买来,拐子已叫打死,不好再问,因此总没消息。
谁想到数年后柳暗花明,他替薛蟠去如州进药,偶见一老农眉宇隐有相似,心下生疑,仔细询问,老农道自己女儿多年前曾丢了一个孙女,两下一对,才知眼前老农竟是封肃,乃香菱生母封氏父亲。昔年香菱被拐,甄士隐随道士远走,封氏与两个旧日的丫鬟投靠父亲,主仆三人日夜作些针线发卖,帮着封肃用度挨到今日。柳湘莲不敢耽搁,连夜便回了薛家告知薛蟠此事,薛蟠便收拾了银子行囊,带着香菱一起去了如州,那封氏因失夫丢女,不过四五十岁便发须全白,双眼模糊,然而一见香菱眉中红痣,便大哭起来,抱着香菱认了女儿,香菱亦抱着母亲哭哭啼啼,这桩陈年旧案竟是到此方才落案了结。从此香菱认祖归宗,宝钗亦有了家业。薛蟠则一如当日许诺,不敢有负湘莲,对外只道二人是兄弟情谊,在家确是夫妻以待,多年从未变过。
大凡古今之人,那‘淫’字固不可犯,只这‘情’字也是沾染不得的。所以崔莺苏小,无非仙子尘心;宋玉相如,大是文人口孽。凡是情思缠绵的,那结果就不可问了。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世人都把那淫欲之事当作‘情’字,所以作出伤风败化的事来,还自谓风月多情,无关紧要。不知‘情’之一字,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便是个性,喜怒哀乐已发便是情了。柳湘莲与薛蟠这段风月之缘,便是因淫而生,因情而定,一段蹊跷之事,却也圆满。正是:
三界人蠢蠢,六道人迷迷。
兀兀过朝夕,期期度终日。
合瞋不须假,合喜不须喜。
喜即婬慾生,瞋即毒蛇起。
毒蛇起猛火,婬慾成贪鬼。
猛火和贪鬼,痴狼咬心底。
淫欲暂时情,长劫入地狱。
寸心长相守,庭前红槿枝。